閃電麻糬甜甜的

　　「陛下。」

　　莫循跪在皇上面前，垂著雙眼，並沒有直視眼前的人。

　　「這些年來，朕一直想見你，你卻避而不見，如今終於肯來見朕這個舅父了？」皇上沉著臉，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莫循清雅的臉龐。

　　上一次看見這張臉是什麼時候？那時候眼前這人應該只有自己腰際這麼高吧。

　　「陛下言重了。」莫循放下雙手，輕輕的嘆了口氣。「莫循久病未癒，實在不便以這殘疾之身出入宮廷，還忘陛下恕罪。」

　　「久病未癒……是，確實久病未癒，卻能夠離開建安這麼久，在大漠遊走，你這病……看來也是時好時壞阿。」皇上輕笑了下，但眼底卻絕對沒有要笑的意思。

　　「你在建安城，以及大漠各部遍佈的勢力，到底有多少？」

　　「……都是祖輩們留下來的，就如皇上所見。」雖然知道皇上肯定知道了些什麼，肯定懷疑了，畢竟自己離開建安城這麼長時間，又大動作的調動了這麼多人手，但莫循實在摸不透皇上到底知道多少，打算怎麼對付石舫。

　　「好，好一個如朕所見！」

　　聽見皇上的怒吼，莫循連忙彎下身子行了大禮，雖然表面上沒有動靜，但他的心裡卻沒個底。

　　「莫循阿……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。」皇上緩了口氣，雖然溫和了一些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脅口吻。「看在你是我外甥的份上，聽從我的安排，不得有異，但我會保住在建安城內的石舫。」

　　一邊說著，莫循緩緩的直起身子，終於正臉看向皇上。

　　「但你若不答應，建安城內的石舫我會連根拔除，而那個跟你一樣在找莘月姑娘的衛將軍……恐怕也會被你所牽連。」

　　莫循愣了下，雖然已經想過了千萬條對策，在這一刻卻絲毫派不上用場，他想過皇上會拿莘月威脅，但現在莘月不在，大家都找不到他，他也想過皇上會拿石舫的安危威脅他，但他想過了，即使把城內的石舫都拔除，光是大漠各部也夠了，但他確萬萬沒想到，會忽然把衛無忌給牽扯進來。

　　他知道自己沒辦法給莘月他想要的，他也知道衛無忌對莘月的真心，他更知道、對莘月而言，衛無忌才是他最正確的選擇。

　　而且，他很清楚的知道，對莘月而言，衛無忌也絕對比一般人更加重要。

　　如果他放棄了衛無忌，哪天、他遇見了莘月，莘月問起，他該怎麼回答？

　　「陛下，莫循認為，自己的事情，不該牽連無關的人，一直拒絕陛下的召見，是莫循的錯，懇請陛下治罪。」莫循皺緊眉頭，再行大禮。

　　「罷了，你是朕的外甥，驕縱些也無妨，朕並沒有打算治你的罪。」皇上笑了笑，擺擺手示意莫循起身。「只是你得聽朕的安排，朕定不會害了石舫和將軍，也不會要你放手石舫，只要你乖乖聽朕的安排，你要什麼，朕都可以給你。」

　　「……是，陛下請說。」

　　+++　

　　一批身穿鎧甲的軍隊隨著輕快的馬蹄聲湧入建安城，領頭的正是帶軍出征，勝利而歸的少年將軍，衛無忌。

　　走道兩側就如同往常一樣，在許多人的迎接下，軍隊一一進入，全城的歡呼喝采，讓軍隊風光無限。

　　但這次，卻有些不一樣。

　　「噯呀！這不是無忌大將軍嗎？」萬昂忽然騎著馬出現在衛無忌面前，那笑容更是讓衛無忌看的心裡發毛。「真是恭喜你呀！」

　　「謝謝你的祝賀，此次我去的不過就是些小紛爭，還不算是什麼大勝仗。」雖然對萬昂這樣有些嘲諷的態度不是很喜歡，但衛無忌還是不改以往的作風，有些囂張的回應萬昂。

　　「阿，無忌大將軍你剛回來，可能不知道阿！我這聲恭喜不是說這件事。」萬昂一邊笑著，一邊看了看身邊其餘的士兵，卻發現他們也露出了差不多的笑容，讓衛無忌一頭霧水的。

　　「皇上已經替衛將軍府送賀禮到石舫府上了！」這話一說，萬昂領過來的士兵們紛紛笑出聲，甚至連走道兩側的民眾有幾個富家公子也露出譏笑的表情，似乎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還真不少。

　　「……我衛將軍府有什麼要送賀禮到石舫的原因嗎？」衛無忌有些心驚，該不會是莫循已經先找到了莘月，要迎娶莘月？但就算如此，這也不必勞煩皇上親自備禮，也沒道理讓人這樣嘲笑。

　　「皇上已經宣佈了，要石舫舫主莫循入贅衛將軍府。」

　　此話一出，現場所有人笑得人仰馬翻，原來不知道的民眾也被萬昂這一宣傳，全都知道了，一個男人入贅到另一個男人府上，這可是天大的笑話！更何況引起這笑話的是名聲還算響亮的石舫跟衛將軍府阿！

　　「……你說什麼？」衛無忌覺得自己氣的話都說不清了。

　　莫循，石舫九爺，莫九爺！那個他最大的情敵！那個害莘月不告而別，害他一直到現在還找不到莘月的人！

　　要說兩人認識，那只能說有仇了，現在卻要告訴他，皇上親自下旨要莫循入贅到他衛將軍府？要他征戰沙場、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娶一個男人？

　　「將、將軍，這件事情，我們還是先回府上吧，在這談論……不太好看。」旁邊的副將湊了過來，貼著衛無忌的耳朵，語氣能多輕就多輕，現在這局面已經不適合再張揚了。

　　「……回府。立刻、馬上！」

　　駕著馬快速離開現場時，衛無忌聽到身後的嘲笑聲，幾乎蓋過了他入城時的喝采，他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一世英名幾乎就毀在這一刻了。

　　乒碰──！

　　回到府上的衛無忌一把掃掉了桌上的茶水，連同幾盆花瓶一起碎滿地，整張桌子幾乎都要被翻過來了。

　　「莫循……他怎麼會答應？」粗喘著氣，衛無忌怒氣未消的瞪著一旁想要安撫他的陳叔。「他不是也喜歡小月嗎？他怎麼會答應進我衛將軍府？他怎麼會答應這麼胡鬧的事情！」

　　「少爺……這畢竟是皇上欽點，那個石舫的莫循……少爺也是知道的，石舫在建安城中的勢力早就大不如前，莫循應該是想攀複咱們衛府的威名吧。」陳叔本來就非常不待見莫循，這下居然要住到他們府上了，這氣早就不打一處來，現在將軍終於回來了，只能盼望將軍解決這件事情。

　　「既然是皇上欽點的我也沒有辦法。」稍微冷靜下後，衛無忌沉下醶，咬牙切齒的吐出每一個字。「但他莫循想貪圖我們的權勢，我也不會讓他在這裡太好過。」

　　「把最偏院的那個園子給他，平常別隨便讓他外出，我可不想碰到他。」

　　+++

　　「九爺，您真的要去嗎？」

　　小風紅著眼眶，緊緊的抓著莫循的手，怎麼樣也不肯鬆開。「九爺，這樣寄人籬下，又、又等同於嫁給男人，這樣九爺跟小月姐姐這輩子都不可能了阿！」

　　「小風，我又不是女人，名節這種事情又如何，況且我本來就不適合娶妻生子，小月既然走了，我能做的、就是趕緊找到他，知道他過的好不好。」莫循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，雙眼似乎正看著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，讓人一時怎麼也摸不透。

　　「但是九爺，衛無忌可一點都不喜歡你，你就這樣過去，他肯定不會給你好臉色的，我不放心，我要一起去。」謹言雖然拉開了小風的手，卻自己蹲在莫循面前。「至少、至少讓我陪著你。」

　　「衛無忌再討厭我，也不至於一個下人也不讓我差遣吧，你們都是石舫重要的柱石，我不在了，你們必須替我把持住。」一邊說著，莫循看向站在一旁，紅著眼眶卻不敢靠過來的小千。「你們真不放心，就讓小千跟我去吧。」

　　「但是！」

　　「九爺！」

　　「好了，把東西整理整理，也該過去了。」

　　看莫循將輪椅網前推進，小千乖巧的跑過來幫忙，卻被謹言和小風拉了過去。

　　「小千，九爺只帶了你，你務必要好好照顧九爺，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他，知道嗎？」謹言的雙手緊緊抓著謙彬瘦弱的肩膀，說話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。「九爺是個敏感，自尊心很高的人，你要站在九爺身邊，絕對不可以背叛他，他只有你了，你知道嗎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小千抿了抿嘴唇，淚水從眼角滑落。「是、是九爺救了我，我、我、我絕對，不會辜負九爺。」

　　「好，好……」謹言自言自語般的念著，放開了小千，伸手拍了拍泣不成聲的小風。「別哭了，石舫還需要我們，九爺犧牲自己也要守護，我們也不能讓他失望。」

　　而小風已經沒有辦法回話，只能點點頭，和謹言一起看著莫循離開的背影。

　　衛將軍府離石舫宅邸並不遠，平時莫循出門都是坐馬車的，但這次的事情實在不適合張揚，小千便推著莫循的輪椅，盡量不引人注目的到達了衛將軍府，而將軍府的人也就如莫循所料的沒有什麼好臉色，只有一個下人出來接應，便直接把他領到一個沒什麼整理的園子就離開了。

　　這園子不大，中間也只有一個小空地，沒有造景也沒有花草，平時應該也只有小孩子玩耍時才會經過，幾乎也沒怎麼打掃過，總體看起來陰森森的。

　　「九、九爺……」小千縮了縮肩膀，森冷的氣息讓他有些害怕。

　　「……別怕，先帶我進屋吧，這裡太冷了。」莫循的聲音有些沙啞，這裡的環境過於陰涼，對於身體本就比常人差的莫循而言並不是適合逗留的地方，才進來沒多久，已經涼到心裡了。

　　「好、好，我、我先去、看看。」

　　小千趕緊跑到房裡，一進去就發現裡面充滿了灰塵，跟本沒法住人，但小千本就是窮苦人家的孩子，自然不會嬌縱，馬上用最快的速度打理了一下，就出來把莫循推了進去。

　　雖說是最快的速度，但等到小千打掃好，也過了一個時辰了，莫循單靠小千給他的小毯子實在有些難熬，等到終於進了屋子時，呼吸已經不是這麼順暢了。

　　「九爺，沒事吧？」小千緊張的鞤莫循拍拍背，緊張的想找壺水，卻連個能用的杯子都沒見到。

　　「我沒事。」莫循嘆口氣，推著自己的輪椅到窗邊，看著外頭，外頭什麼都沒有，唯有快要下山的暖陽照映著，讓剛剛集結的寒氣稍微消散了些。

　　小千抿著嘴，幫莫循從行囊裡拿出了幾捲書，給他，接著就開始打理著屋子。

　　雖然小千只到石舫不到三天，但謹言和小風教了他很多，包含莫循的習慣、喜好，還有房間的擺設、物品，所以小千打理起來也不生疏，盡量將屋子裡整理的跟石舫一樣。

　　等到房間打裡好，太陽已經下山了，莫循點了根蠟燭放在櫃子上，相比園子外頭，屋裡竟是有些溫馨。

　　兩人雖是在石舫吃過後才出發的，但到了這裡也大半天了，肚子也都餓了，卻也不見將軍府的人出現，想來今天的晚餐是沒他們兩人的份了。

　　「小千，你拿這些銀子去外頭買些吃的回來，今天我有點累了，就不出去了。」其實莫循不出去也不單單是身體不舒服，如果可以，他是絕對不想出入將軍府的，能不出門、就不出門吧。

　　雖然小千年僅13，但也清楚莫循的意思，點點頭、拿了個燈籠就出去了。

　　但卻在他要出門時，被將軍府的下人攔住了。

　　「你要上哪去？將軍吩咐過，住在別院的人不能隨意外出。」一個少年推了小千一把，小千一時沒站穩，差點就跌在地上。

　　「我、我、我要、要上街買、買、買……」原來說話就不清楚的小千一緊張，話是更講不清楚了，他害怕的想退回去，但想起他的九爺還沒吃飯，他就不能這樣白白的回去了。「買、買晚飯……」

　　「晚飯？」幾個下人聽見後笑了笑，紛紛伸手拍打小千的腦袋。「這時間你上哪買晚飯？不然這樣吧！我們這有剛剛吃剩的，給你吧？」

　　「呃……不……」小千雖然吃過人的剩飯，但他知道莫循沒有，他很小的時候就見過莫循，對他們大漠的人而言，莫循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，大善人怎麼可以受這樣的屈辱？「我、我、我……」

　　沒等小千把話說完，幾個下人已經把本來準備要倒掉的剩飯剩菜拿了過來，放在地上。

　　「吃不吃隨你！總之你們是不能出將軍府的，不吃就餓肚子吧！」

　　小千眼眶含著淚的把地上的食物撿了起來，拿回別院的門口，卻想到了個方法，放下食物就衝了出去。

　　等小千回到屋裡時，莫循就看見渾身都是傷的小千。

　　「小千？怎麼了？誰打你了？」莫循講話的聲音很溫柔，但眼神傳遞出的擔心神色更讓小千感到溫暖。

　　「他們、他們不讓我出府，我偷跑出去，回來後被、被撞見了，他、他們說以為我是小偷才、才會誤抓。」小千一邊說著，一邊把剛剛在路邊買的鰻頭和包子拿到莫循面前。「太晚了，路上只有賣這個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，來、我幫你上藥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」

　　「明天，我會請人每天到我們這做飯，就不用你出去買了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