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王府通往蘇宅的秘道並不小,足夠讓兩、三人並肩而行,而蕭景琰大半夜的一人站在裡面,四周居然安靜的有些陰森。

  其實蕭景琰已經在這裡站了將近一個時辰,手上拿著的、是前幾天自己一怒之下砍斷的鈴鐺。

  他是打算來和梅長蘇道歉的,今日一早在宮裡得知一切都是夏江的安排,是自己錯怪了梅長蘇後他就一直想來道歉,卻被蘇宅的人以梅長蘇病重拒於門外。

  他一直都知道梅長蘇的身體並不好,也常常因為病重而自己見不到對方,可往常他都可以算了,這次卻不知為何的想見梅長蘇,只是一面也好。

  從梅長蘇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被帶進懸鏡司,到梅長蘇被夏江餵下劇毒烏金丸,自己完全沒有見到梅長蘇。

  他蕭景琰雖然討厭謀士,可梅長蘇為他做了這麼多,他並不是沒有看見,之前的事情梅長蘇不計較,他也就不放在心上,可這次的事情、即便梅長蘇不計較,自己也沒法不放在心上了。

  可這個時間,梅長蘇又病重,現在過去會不會打擾他休息?

  這一個時辰蕭景琰就是在這猶疑不定。

 

  最後,蕭景琰邁開了步伐,搖響了梅長蘇密室的鈴鐺,可就在他聽見對面有腳步聲走向自己時、馬上又聽見了某種東西撞上門板的聲音。

  「蘇先生?」這一撞,蕭景琰的心猛的一抽,皺緊了眉頭,輕聲向裡頭呼喚了聲。

  對方並沒有回他,下一秒、密道的門被開了一條小縫。

  蕭景琰馬上就著那條小縫把門打開,馬上就看見靠在牆上,看起來非常虛弱的梅長蘇。

  梅長蘇的頭髮並沒有像平時那樣整齊的扎起,而是柔順的垂在肩頭上,看起來比平時虛弱卻充滿自信的樣子更加的柔弱,一點威脅性也沒有,完全不像所謂的江左盟宗主。

  「……抱歉,打擾蘇先生休息了。」蕭景琰有些愧疚的別開視線,伸手去攙扶梅長蘇單薄的身子。

  「不,不打擾……」梅長蘇緩緩的開口,隨著蕭景琰的步伐走回了床邊。「靖王殿下有何事商討?」

  聽道梅長蘇的問話,蕭景琰其實有些鬱悶。

 

  他知道自己不擅與人交際,也不會那些巴結、奉承的把戲,可怎就沒想到自己給梅長蘇的印象竟是有事情商討才會出現?

  「我就不能是來探病的嗎?」此話一出,蕭景琰自己也有些驚訝,不過真要說起來,自己或許真的只是想來探病而已。

  梅長蘇明顯也愣了一下,可到底是剛睡醒,還有些恍惚,也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有越來越熱的跡象。

  「不過我此次前來也確實有事。」蕭景琰挺直了身體,深邃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纖細虛弱的謀士。「我是來道歉的,請蘇先生原諒。」

  看見蕭景琰忽然行了一個大禮,梅長蘇順間醒了大半。

  他可是皇子,從梅長蘇有記憶以來,蕭景琰就鮮少有對皇室外的人行此大禮,畢竟皇子的身分擺在那,這大禮可不是誰都能受的起的。

  而他梅長蘇自然受不起。

 

  「靖王殿下不需行此大禮,快請起吧。」正常來說,梅長蘇應該馬上扶蕭景琰起來,但他自己的身體狀況可不允許他這麼做,只能趕緊伸出雙手稍微碰了下蕭景琰的肩頭。

  「此次救衛崢之事,以及母妃之事,是我錯怪了蘇先生,只求蘇先生諒解。」蕭景琰還沒有起來的打算,自顧自的說著。

  「……靖王殿下,您是主君,我是您的臣子,自然沒有埋怨主君的權利,此次事件蘇某也有錯,是蘇某的手下沒有妥善處理,靖王殿下不怪罪,已是殿下大量。」

  聽到梅長蘇的回答,蕭景琰有些不是滋味,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,就是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,悶得很。

  只要想起那天他砍斷鈴鐺時,梅長蘇受傷的眼神,還有那日瞞天大雪,剛大病初癒的梅長蘇在雪地裡站了一個多時沉,他就覺得心裡疼的一抽一抽的。

 

  「咳咳、咳咳咳……」

  「蘇先生!沒事吧?」

  梅長蘇的毒畢竟才剛解,大半夜的爬起來讓身子又更加虛弱了,不一會兒就咳了起來。

  蕭景琰聽見馬上挪到梅長蘇身邊,伸手扶著梅長蘇的身子。

  從這樣的角度看下去,梅長蘇的臉色蒼白,嘴唇也幾乎沒有血色,這樣虛弱的人,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幫助自己?

 

  「蘇先生。」

  蕭景琰的嗓音低沉磁性,每每只要一開口,就有強烈的威嚴感。「你到底為什麼要幫我?」

  「……這問題,蘇某不已經回答殿下很多次了嗎?」梅長蘇的腦袋昏沉沉的,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不由得讓他心裡亂糟糟的。

  所以才會說、生病和睡覺時不能讓蕭景琰來見他的,就是擔心這個,但如今的情況梅長蘇已經有些無法掌控自己的思緒了。

  忽然、蕭景琰抓起梅長蘇纖細的手腕,露出了紅紅的勒痕,這是在懸鏡司時、被夏江所傷的。「事以自此,你還要說、是為求名利嗎?」

  「……為什麼不是呢?」梅長蘇的聲音已經有些虛弱,呼吸聲也聽的清晰。

  「蘇先生,我蕭景琰雖然沒有先生聰慧,但心裡的本質還是感受的到,這段時間相處下來,尤其是這次的事情,我不認為是為名為利。」蕭景琰冷靜的看著梅長蘇,要說名利,有江左盟宗主、有瑯琊榜首,哪一個都比陰詭的謀士要強,要說完全為名為利,可是沒有說服力的。

  梅長蘇緩緩的抬起頭,正好對上了蕭景琰的雙眼,兩人的距離非常的近,近的幾乎感受的到對方呼出來的氣息。

  而這時,梅長蘇說出了自己完全沒有想到的話。

 

  「如果,我說是因為你呢?」

  蕭景琰有些驚訝的看著梅長蘇,過近的距離讓他有些看不清這人現在的表情,但聲音卻清楚的傳達到了。

  「如果我說,一開始我確實是為名為利,但之後卻發現漸漸的是為了靖王殿下才做的,殿下相信嗎?」梅長蘇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發熱,他眼前的這個人漸漸的不是靖王,而是他從小的摯交蕭景琰。

  聽完梅長蘇的話,蕭景琰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,沉吟了一下便抬頭看著他。「蘇先生是喜歡我嗎?」

 

  「!?」這樣的話從蕭景琰的口中親口說出,讓梅長蘇嚇了一大跳,這個像顆木頭一樣的蕭景琰居然可以想到那邊去?雖然自己也確實是這樣的意思,不過卻沒想到會被蕭景琰這樣直白的說出來。

  發現梅長蘇驚訝的神情,蕭景琰垂下雙眼,雙手放到跟前十指緊握。

  「愛好男色,再宮廷中和軍中都不是奇事,我多少也有耳聞。」

  「……」直到現在,梅長蘇才有些回過神,發現自己剛剛真的失態了,現在搞成這樣,如果蕭景琰以後不和他合作怎麼辦?「靖王殿下無須介意,只是假設性的問題……」

  「我不會因此而不和蘇先生合作。」蕭景琰搶先打斷了梅長蘇的話,但雙眼並沒有看他。「不過、蘇先生恐怕是要失望了,我靖王府裡是有側妃的。」

  這話也說進了梅長蘇心裡。

 

  當時他調查金陵城內狀況時,也得知了蕭景琰納側妃的事情。

  其實當年他還是林殊時,即便和蕭景琰再要好,他也只認為雙方是兄弟,是摯友,他有婚約,蕭景琰是皇子也自然會納妻納妾,那時後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任何的不妥。

  可在他重生的那刻起,他時時刻刻想著蕭景琰,而且每每想到他們相處的光景,就會心裡發疼,直到近幾年他才知道,他喜歡上了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男人,所以當他知道蕭景琰納側妃時,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楚。

  但他知道,這很正常,自己不也有個沒能達成的婚約嗎?

 

  「麒麟擇主,怎麼會盲目?在進京時,蘇某就已經知道靖王殿下的所有消息,怎麼會不知靖王府有側妃?」梅長蘇有些自嘲的淺淺一笑,卻沒有躲過蕭景琰的眼睛。

  「蘇先生,是真的對我有意嗎?」蕭景琰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確認什麼、知道什麼,但如果梅長蘇真的喜歡自己,那他為自己做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釋,不過如若如此,自己對他做的事情難道不是更加慘忍嗎?

  看著蕭景琰的雙眼,梅長蘇有些無法自制,他等了十三年,整整十三年,而如今這個人就在自己面前,即便他有再大的胸襟、再堅硬的意志都再也壓抑不住了。

  既然蕭景琰認為"梅長蘇"喜歡自己,何不將錯就錯?

 

  梅長蘇慢慢的往蕭景琰的身上靠去,抬起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這位大梁的七皇子,蒼白的嘴唇蜻蜓點水般的在蕭景琰的嘴唇啄了一下。

  「……蘇先生,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?」蕭景琰先是愣了一下,接著有些嚴肅的看著離自己不到幾公分距離的梅長蘇。

 

  是阿,我在做什麼呢?

  梅長蘇有些不自然的收回眼神,胡亂的心跳聲大得像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一樣,越是意識到這些,梅長蘇的耳根不自覺的紅了起來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對方喜歡自己,對於梅長蘇這樣像是害羞的反應,蕭景琰居然在心底覺得他很可愛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這種荒唐的想法,但只要想起他們相處了一年多的種種,以及梅長蘇對自己的心意,再加上現在就在自己眼前、低著頭卻紅了耳根的人,蕭景琰忽然覺得剛剛被小啄了一下的嘴唇有些發熱。

  梅長蘇的嘴唇與女人不同,沒有這麼光滑醇厚,而是有些乾燥單薄,但他今天才知道,男人的嘴唇也這麼柔軟。

 

  下一秒,蕭景琰一手撈過梅長蘇的腰,後著渾身一顫,正抬起頭想看清狀況、就看見蕭景琰放大好幾倍的臉。

  「既然蘇先生不介意靖王府有側妃,那、蘇先生希望我做什麼?」梅長蘇聽得出蕭景琰是希望回應自己的感情,所以做出了這樣的退讓,他也聽得出蕭景琰是為了道歉,為了謝謝,為了各種事情唯獨不是因為喜歡他。

  可此時此刻,他還能要求更多嗎?他可以要求一個吻?還是一個擁抱?如果要求過了頭,蕭景琰拒絕了怎麼辦?

  「……吻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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