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之二
有些疲倦的撐起身子,床邊的小桌子果然又放著新的食物。
食物的氣味很香,陣陣白煙飄散出來,看來剛放沒多久。
但他就是沒有食慾。
神山不理解為什麼自己一直昏睡又醒、醒了又睡,怎麼還會這麼疲倦?全身上下的骨頭像是散了一樣,完全無法使力。
睡的越久,身體就越是虛弱。
喉嚨有些乾枯,胃像是在燃燒一樣的疼痛起來。
按著自己的胃,神山隨手取了桌上的水杯喝下,溫水滑入口腔的瞬間就得到了解脫,連胃也不那麼痛了。
每一次醒來都是像這樣、大概是因為睡很久很久,長時間沒有進水、喉嚨才會這樣乾裂般的疼痛。
但自己多久沒吃東西了?
他不知道,只知道、每次當他碰也不碰桌上的食物就繼續睡覺,再醒來時食物都已經換成新的了。
雖然覺得這樣對依田先生有點抱歉,但他就是吃不下……。
看到桌上擺的又是清粥,吃的慾望又更低了。
就在神山再度躺下去,想要闔眼時、走廊傳出了腳步聲。
和依田先生的不同,鞋底敲擊地面的聲音非常響亮,腳步規律、卻又不算緩慢,很快的、聲音已經近在耳前。
門大概是上了油了,沒有先前那個吵死人的雜音,甚至可以無聲無息的開關門。
而現在神山非常清楚的感受到、他的氣息就在自己身後。
「你醒著?」
這聲音熟悉的可怕。
是每天在他夢裡出現的聲音,每天每天、重複的說著一樣的話。
你能依靠的人只有我。
神山緊緊的閉起雙眼,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才轉身面對居高臨下看著他的本間。
看到神山有些不安的看著自己,本間微微的皺起眉頭,但很快的就換成了溫和的微笑。
「聽說、你已經很多天沒有吃飯了?」本間的聲音很溫和,沒有質問的意思,好像真的只是關心的問候。
「……沒有食欲。」看到本間的神色溫和,神山緊緊揪著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,眼神不自覺得往旁邊飄去。
本間沒有馬上回答,而是將手上的塑膠袋擺到不大的床頭桌上,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。
「不想吃清粥嗎?我幫你帶了點別的。」一邊說著,本間將塑膠袋打開,瞬間香氣四溢,是一大碗咖哩豬排飯。「你以前很喜歡吃這個……」
看著特大碗的咖哩豬排飯,神山突然覺得胃一陣翻攪,對於久未進食的他來說,這樣的食物不會過於刺激嗎?
看到神山沒有要動手的跡象,本間的臉色沉了沉,硬是將飯遞到神山面前。「吃。」
被本間突如其來的變臉嚇了跳,像是命令式的口吻只說了一個字,卻像是蘊含了強迫般的氣勢。
但這食物只會讓他反胃。
「我……」才剛要開口、神山發現自己連講話的聲音的虛弱的聽不見,剛剛因為剛喝過水,還說的出話,但怎麼現在一緊張就發不出半點聲音了。
聽到神山聲音這樣的虛弱,本間瞬間皺緊眉頭,火大的伸手抓住神山的下巴,拉到自己眼前,另一隻手則是拿了支湯匙,將咖哩飯撈了一大匙就這樣塞進了神山的嘴裡。
「嗚……!」神山被神山的舉動嚇的不敢亂動,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、錯愕的看著眼前的本間。
瞬間肉的氣味襲上來,六年沒有使用的牙齒根本咬不下這樣堅硬的食物,但本間一直將飯送到最裡頭,也只能認命的咬著根本咬不爛的肉塊。
牙齒非常的痠痛無力。
「嗚噁!」好不容易把嘴裡的飯吞了一些下去、換來的就是激烈的反胃,明明沒有吃多少東西卻吐了一整攤,連本間也被波及到了一些,皮衣上黏著一些沒有咬爛的飯粒。
但本間對身上的嘔吐物完全無視,只是冷冷的看著跪倒在地上的神山乾嘔,已經吐到沒有東西吐了,整間房間很快的就被酸澀的氣味佔領。
神山跪在地板上,撐著身子的雙手微微的打顫著,本來就毫無血色的臉更加的蒼白了。
本間沒說一句話的將神山拉了起來,也不管神山身上的黏稠液體,將他靠著自己的身體,一起走到了旁邊的小浴室。
轉開水龍頭,神山被直接放置在一邊,水龍頭直接沖向他。
有些熱氣的溫水從神山的頭頂往下流動著,吐得昏頭的腦袋也變的清醒了許多,沉重疲倦的身體也似乎變得比較有精神了。
下一秒、本間已經將大大的浴巾扔到神山身上,轉頭就走出浴室。
神山拿起大浴巾擦拭著身體,拿起了放在衣物架上、同樣還是純白沒有任何花紋的衣褲。
轉頭看見了鏡中的自己,連他都覺得可怕。
蒼白沒有血色的臉,毫無生氣的雙眼,乾枯龜裂的嘴唇……他不知道自己原來這樣的狼狽。
拖著腳步走出浴室、看見的就是已經處理過的地板,和脫了皮衣外套的本間。
本間坐在床邊,手上拿著的是先前早已送來的清粥。
「……」看著這樣的背影,神山忽然想開口叫喚他、卻因為發不出聲音只好作罷……他突然發覺這名字在他心底熟悉的無法遺忘。
「過來坐吧。」本間的聲音恢復到剛來時的平靜,伸手拉過了剛走出來的神山,讓他坐在自己身邊。「要吃粥嗎?」
這時後誰還敢說不?
神山馬上點頭,伸手想接過本間手上的清粥,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顫抖的不停,根本沒有辦法自己吃飯。
自己真的有這麼虛弱嗎?
「我餵你吧。」本間突然露出一抹笑容,和之前溫和的笑容、陰狠的笑容都不同,是淡淡的、幾乎看不見的淺笑。
神山有些膽怯的張開嘴,清粥緩緩的放進他的嘴裡,滑順溫和得讓他也不需要用到牙齒,就可以順利的將食物吞下去。
原本一直不太舒服的胃居然就這樣溫和了許多。
原來他之前不舒服、如同在燃燒一般的感覺其實是肚子餓嗎?
吃了半碗的清粥,神山基本上已經飽了,但看到本間一直毫不遲疑的不斷將食物送到他嘴邊,他也不知道有哪個時機可以讓已經填滿的胃休息一下。
「本間……」神山的聲音還是很虛弱,飄渺的不認真聽一定聽不見。「我已經吃飽了……」
本間沒有回他,只是將食物再度遞到他嘴邊。
知道了要停下來不可能,神山只好配合著本間繼續吃那碗已經飽的吃不出胃道的清粥。
即使到後期、神山吃的速度越發越慢,甚至有難以下嚥的跡象,但他不敢再吐了。
這次他不知道本間還會不會這樣什麼都沒做的把它丟到浴室去清理。
他不敢挑戰這個人的底線。
直到最後、神山終於將清粥吃空了,本間才將剩下的餐具和只吃了一口的咖哩豬排飯帶走。
坐在床上的神山按著自己脹痛的胃,直接倒下去,陷在純白的被單之中。
「看來、你還是會擔心他的。」站在門外的依田笑了笑。
「擔心?」本間笑了下,看著那扇鐵門。「當然擔心,如果身體不搞好,我的計畫可就沒辦法執行了。」
說完、本間就冷淡的直接離開,消失在長廊之中。
× × ×
輕輕的撫摸著純白的牆壁,重新粉刷過的牆面還有些粉粉的觸感,有些小粗糙,但卻很好摸。
門忽然被開啟了,進來的是依田先生。
看見桌上已經吃空的飯菜,依田露出了笑容。
「最近比較精神了。」一邊說著,依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,就像往常一樣、放了幾瓶水就要離開了。
神山也是知道的,現在他不再像剛開始一樣只能在床上昏昏睡睡,他能夠自由的走動、雖然也無法走到哪。
在這裡的生活很糜爛,除了吃就是睡,生活得地方就這樣小,唯一看得到光芒、讓他可以猜測外面的世界的只有這房間唯一的小窗子。
但位於很高的地方而且很小,除了光線、神山什麼都看不見。
今天是第幾天?
神山已經懶得去數這數字了,他看不見天黑天亮,沒有時鐘或是任何可以計時的東西,連他每次睡著都睡多久、他一天睡了幾次他都不知道。
這樣的生活很枯燥乏味。
依田走後沒多久、那個熟悉的腳步聲再度響起。
他常常在想,本間是不是故意發出響亮的腳步聲讓他知道他要來了?
但每次聽見這腳步聲總是讓他心情複雜……
明明覺得他是個陰晴不定、危險的人,卻不由自主的產生依賴感……他給了其他人沒辦法給他的熟悉感,另人安心的熟悉感。
「精神不錯嘛。」
本間走了進來,手上拿著一些紙張,看起來像是文件資料類的東西。「怎麼?一個人待在這裡很無聊嗎?」
「……呃、有點。」神山愣了下、發覺被本間知道了自己一直都在看牆上那個靠近天花板、房間唯一的窗子。
「也是……」本間贊同的點點頭,若有所思的離開了房間。
等到神山再張開眼睛的時候、他發覺小房間裡居然多了一台電視和DVD撥放器。
「欸?」神山震驚的看著遞上的撥放器和電視,東摸摸西摸摸的,完全不能理解這樣的東西怎麼會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。
在他睡著的時候有發生這麼多事嗎?
這樣也不會醒……
「你不是說你很無聊?」本間笑得燦爛,手上抱著一個大紙箱,放到地板上時還發出了有些沉重的聲響。「所以帶了東西來讓你解悶。」
原來在自己好奇的把注意力都放到這裡的時候、本間早就在房裡了,大概還看了他一陣子。
沒有理會神山驚訝的神情,本間將紙箱打開,裡面是滿滿的DVD而且都是綜藝節目居多。
「我給你點時間,把這些全都看完。」本間隨手拿起了其中一片,就是在電視上已經紅透了的王牌主持人的節目。
「主持節目……」看到這些,神山突然想起了本間要他當主持人的事情。
就是因為這個,才把這些都抱來的嗎?
看到神山已經理解自己說的話,本間笑了笑,將手放在神山蓬鬆的頭頂上,勾起嘴角、將臉靠在他的耳邊。
「是該你努力的時候了。」
「為你的夢想努力。」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