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碗黃湯下肚,總是讓人忘卻煩惱,忘卻不快,衛無忌有些微醺的靠在木桌上,腦子裡亂哄哄的做響。

  其實他的酒量是非常好的,今日這麼快就暈頭轉向的,只能說明身體果然還是沒恢復,但今天衛無忌救是想來喝醉的,以往得喝很多才能有這樣的效果,如今才兩碗酒就讓他有些微醺,就是他想要的。

  「……你到底怎麼了?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心情不好?」李佶也同樣喝下了一大碗的酒,豪邁的一口就乾了。「這次雖然你中毒,可也是打了場勝仗,皇上封賞不說,還封你大將軍,這不是好事嗎?」

  「喂,我問你,如果你受傷了,希望某個人來見你,但他卻沒有來,而你也因此心情挺鬱悶,這是怎麼回事?」衛無忌一手撐著下巴,轉頭看向李佶。

 

  「嗯……這代表你挺喜歡他的吧?我想這是愛上了才會有的想法。」想了想,李佶自己也是有喜歡的人的,只要稍為套入下,就知道這反應跟自己希望喜歡的人做的事情不是一樣嗎?「怎麼,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,能被我們衛無忌大將軍喜歡上了?」

 

  「喜歡……」衛無忌沉吟了片刻,似乎瞬間沒有弄懂李佶說的話。「喜歡什麼……」

  「人生病受傷時,會想讓愛人照顧,這是很正常的,而那人沒來……也會因為覺得自己被忽略了,或是感受不到對方的愛而難過,你說這是不是愛上了?」

 

  愛……

  愛上了……

  一瞬間,衛無忌終於意識到李佶說了什麼,腦海裡頓時浮現出莫循溫文爾雅的臉龐,沉穩輕柔的嗓音,總是帶著陰鬱的眼神,映襯著白皙肌膚的粉色唇瓣……

 

  「不可能!」衛無忌從板凳上跳了起來,雙手重重的拍在幕桌上,他只覺得有些口乾舌燥的,剛剛喝的酒都不知道喝去哪了,腦子也醒了大半。

  「無忌,怎麼了?是不是你身體不太舒服,我先送你回府吧?」李佶也不知道衛無忌反應為何要這麼大,也只能想成是身體欠佳了。

  「……沒事,繼續喝。」發現自己失態,衛無忌喘了口氣,伸手拍了拍李佶的肩膀,再度坐回位子上。「小二!再給我一罈酒!」

 

  就在這時,衛無忌和李佶的桌邊,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。

  「衛無忌,你為什麼在這裡?」

  出現的人正是謹言,而謹言手上拿著一些花草,臉上卻是陰沉的很,雙眼惡狠狠的瞪著衛無忌。

  看謹言的態度,衛無忌的火氣也上來了,原來鬱悶的心情幾乎就要發洩在謹言身上。「我衛無忌去哪,做什麼,都與你無關,滾!」

 

  「是……原本就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,是九爺自己的問題,我先告辭了,衛...軍。」最後,謹言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完話,轉身便要離開。

  「等等!話說清楚!」一聽到莫循,衛無忌實在無法冷靜,猛然向前,一把拉住謹言的手臂。「你說九爺怎麼了?」

  其實對於衛無忌的反應,謹言心底也是很吃驚的,難不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,衛無忌跟莫循的關係還不錯嗎?

 

  「我們九爺為了救將軍,病倒了到現在還下不了床,將軍倒好,已經可以出來喝酒了。」謹言的語氣雖沒有一開始這麼憤恨,卻也是毫不客氣,他只要想到還躺在床上的莫循,就是氣的胸悶。

  「你說,他病倒了?」原來就混亂的心忽然緊緊的揪在一起,衛無忌忽然覺得有股酸楚湧上,讓他連呼吸都有些沉重。

  「你昏倒後整整七天,九爺日裡替你行針上藥暫緩毒素,夜裡替你煉製解藥以身試毒,日夜操勞怎能不病倒?」才說著,謹言忍不住又紅了眼眶,雖然莫循從小身體便比常人虛弱,但從替衛無忌解完毒後至今已經第二日了,還是這樣了無生息的躺在床上,就像永遠都不會醒來一樣,謹言有些後怕,他真的很擔心,莫循這次過不了關了。

 

  衛無忌只覺得全身都很沉重,胸口有什麼東西正在撞擊著,強掩著急促的呼吸,衛無忌轉身對著李佶。

  「李佶……我要先回去一趟,下次換我登門拜訪。」

 

  「嗯?無忌!」

 

 

  +++

 

 

  當衛無忌推開門,跑進莫循的房裡時,看見的是靜悄悄的躺在床上的莫循,和趴在床邊的小千。

 

  「九爺……」

  衛無忌瞪圓了雙眼,快步的走到莫循床邊,當他看見那個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的人時,腦子越發越熱,整個肩膀就像有千斤重一樣。

 

  謹言站在房門口,把小千叫了出來,他看得出來,現在的衛無忌不會對莫循不利,還有莫循這段時間對衛無忌的態度,謹言只覺得現在應該讓他兩單獨相處。

  「沒有找大夫嗎?」衛無忌收回了眼神,轉過頭看著站在房門口的謹言。

  「找過了,是因為九爺去大漠替你討解藥時被竭族人所傷,回來後又不眠不休的日夜操勞,內傷加重,才會到現在都還沒清醒,大夫說了,這幾天九爺應該會清醒,但時間都不長,要能下床至少還得一週的時間。」

  說完,謹言將草藥放到床邊的木桌上,正想餵莫循喝藥,卻被衛無忌搶了過去。

 

  「九爺是為了救我才會病倒的,就讓我來照顧他吧。」衛無忌端著湯藥,慢慢的將藥送進莫循嘴裡。「你還需要打理石舫不是?這裡交給我就可以了。」

  面對衛無忌這明顯的逐客令,謹言也不多說什麼,畢竟衛無忌說的也沒錯,莫循病倒的這段時間,石舫上下都需要他打理,而小千還小,做事難免有些不周到,讓衛無忌來照顧莫循說起來也是應該的。

 

  「那九爺就麻煩將軍了,有什麼事情也可以吩咐小千幫忙。」

  接著,謹言就和小千交代了些事情,就離開了衛將軍俯。

 

  等到謹言離開了,衛無忌才轉過頭,認真的端詳起莫循的睡臉。

  莫循的臉蛋真要說,也肯定是俊朗瀟灑,如果身體健全,也必定是城中不可多得的翩翩公子,可命運或許就是如此,從小身患的殘疾讓莫循不時透露出陰鬱的氣息,加上總是鮮少外出露面,態度也總是氣定神閒,讓人不禁認為他是個神秘莫測,喜怒不形於色,難以接近之人。

  又或許,這就是莫循的目的。

 

  衛無忌伸手輕輕的撫上莫循的臉,卻發現這清秀的臉龐冰冷異常,摸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活人,要不是莫循的胸膛還有平穩的起伏,衛無忌幾乎要以為眼前這人已經離開人世。

  看著莫循虛弱的樣子,衛無忌只覺得心被緊緊揪著,就快要喘不過氣了,眼眶甚至有些發熱。

 

  「冷……」

  莫循緊閉著雙眼,睫毛正微微的顫抖,原來平穩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,泛白的雙唇一開一合的發出了一些囈語。

  「九爺?你醒了?」發現莫循的動靜,衛無忌的大手撫著莫循的側臉,輕輕的拍了幾下,卻發現莫循沒有醒,只是呢喃而已。「怎麼了?很冷嗎?」

  衛無忌的語氣很溫柔,溫柔的連他自己都很驚訝,後實的手掌不由自主的輕輕撫摸著莫循蒼白的臉龐,拇指也輕輕的滑過那單薄的雙唇。

 

  「冷……呃……」莫循的肩膀微微的縮了起來,身體也漸漸的呈現了捲曲狀,嘴裡只是喃喃著很冷,全身都在微微的發抖。「呃……嗚……」

  看莫循冷得厲害,衛無忌看了看四周,也沒見什麼有用的東西,索性就爬上床,把莫循緊緊的抱在懷裡。

  「冷……嗯……」

  莫循捲縮在衛無忌懷裡瑟瑟的發抖,衛無忌見狀,馬上脫下了自己的披風包住莫循,抱著的雙臂又更加縮緊。

  「這樣呢?還冷嗎?」衛無忌用臉頰靠在莫循的腦袋上,他今天才發現,一直以來心裡那股酸楚,那種緊緊揪著的感覺就是心疼。

  懷裡的人沒有理會他,雖然依舊微微的打顫著,卻也因為衛無忌的動作而好了許多,而衛無忌就這樣緊緊的抱著莫循,想辦法讓懷裡這冰冷的身體變得暖和一些。

  「九爺……謝謝你……真的……」衛無忌的聲音有些顫抖,用臉頰蹭了蹭莫循的腦袋後,就這麼朝著嘴唇吻了上去。

  莫循沒有意識,自然沒辦法做出回應,而衛無忌只是自顧自的越吻越深,越吻越熱情。

  或許李佶真的說對了,他衛無忌,喜歡上了石舫莫九爺,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,已經愛上了,愛上他的溫潤如玉,愛上他的神秘莫測,愛上他優雅的舉止,愛上他有些陰鬱的眼神。

 

  可他對莫循做過了什麼?如今即便他和莫循告白,怕是莫循也不會信吧。

 

  「九爺,如果我說我喜歡你,你相信嗎?」衛無忌緊緊的抱著懷裡顫抖的人,靠在牆上,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。

 

 

  +++

 

 

  莫循緩緩的睜開眼睛,久違的亮光讓他一時無法適應,等到終於能看清東西後他才發現,自己正躺在一個很暖和的地方,耳邊也傳出了均勻的心跳聲,頭頂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息。

  「……!」正想撐起身子看一下,才發現原來自己躺在衛無忌的懷裡,而衛無忌抱著他就這麼睡著了。

  莫循感受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,頭也有些發熱,一心只想著趕快掙脫衛無忌那雙強而有力的臂彎,卻發現怎麼掙也掙脫不開。

  而這一連串的行為倒是弄醒了衛無忌,但衛無忌卻也不急著開口,瞇著眼就看莫循在他懷裡鑽來鑽去的,一臉很困擾的樣子,只覺得異常可愛。

  直到莫循終於發現自己完全沒辦法掙脫這個結實的胸膛時,才對上了衛無忌半瞇的雙眼,還有微微抽動偷笑的嘴角。

 

  「……衛將軍,請放開我吧。」面對衛無忌有些輕浮的笑容,莫循有些不敢直視的別開了視線,強制自己忽視渾身躁熱的感覺。

  看莫循的臉頰似乎有些泛紅,衛無忌便伸手摸向了莫循的額頭,發現真的很燙,這顯然發了高燒。

  「你發燒了。」衛無忌收起了剛剛的笑容,皺起了眉頭,將莫循拉離開自己的懷抱、平穩的放到床鋪上。

  「……沒事,讓小千給我拿點藥來就可以了,在右邊的櫃子。」

  「好,等等!」

  莫循才剛說完,沒等莫循回神,衛無忌就直接起身去拿藥了。

 

  「衛將軍,這事讓小千來就可以了,不用勞煩將軍……」

  「不,我已經吩咐過所有人,在能下床之前,你莫九爺就由我衛無忌照看,其餘人只能來送飯菜。」衛無忌拿著莫循指定的藥材,打開後發現只是粉末狀的東西。

  「把這個倒進水裡就可以了。」這段時間相處下來,莫循自然也知道衛無忌的個性,他既然這麼說了,那就肯定是這樣了,索性就這樣吧。

 

  衛無忌小心翼翼的將藥粉倒進水杯裡,搖了搖後便伸手攬過莫循的肩膀,將人再度攬回自己懷裡,接著將水杯遞到莫循嘴邊。

  「將軍……我、可以自己喝……」對於衛無忌的照顧,莫循顯然還是非常的不習慣,不斷加速的心跳更像是要失去控制一樣,其實他很擔心,衛無忌如果再靠近一點,會不會聽到他的心跳聲?

  「快喝!我有東西要給你,趕緊喝了。」莫循被衛無忌吼了一聲,微微的一愣,居然就這樣乖乖的喝下去了。

  「很好,你等我一下。」說完,衛無忌就飛奔出門,過沒多久就抱著一個不小的木盒進來,臉上掛著非常陽光的笑容。

  「這是……?」看著那個挺大的木盒就擺在自己面前,莫循實在猜不出衛無忌到底想做什麼。

  「其實這個本來是打算你生辰那日給你的,只是因為我的關係,今年的生辰也沒過吧?」一邊說著,衛無忌的眼神透露出了一絲溫柔。「祝賀你,生辰快樂。」

 

  今年的生辰因為衛無忌中毒的關係,他確實沒有回石舫慶賀,久了連他自己也忘了這件事情,沒想到衛無忌居然記得。

  莫循緩緩的打開木盒,裡頭放著的是許多玉石,各個精巧細緻,顏色也非常美麗,光澤閃閃的像是整個木盒都在發光一樣。

 

  要說莫循這一生中有什麼熱衷的東西,那就是鑽研些奇門遁甲、行醫製藥,接著就是雕琢玉器了,而衛無忌送上的這份禮物,他確實喜歡,非常喜歡。

  「怎麼樣?喜歡嗎?」看莫循沒有什麼表情,衛無忌馬上湊上前,用著有些期待的眼神看著收禮物的人。

  看了眼衛無忌一臉期待的樣子,莫循不由得笑了笑,拿起了裡頭期中一個翠綠色的玉石。

 

  「謝謝,我很喜歡。」

 

 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,衛無忌笑得格外燦爛,整個人擠到莫循身邊坐著,跟著拿起了那些精巧的玉石。

  「你喜歡就好!不過這些玉確實漂亮,尤其是這塊。」一邊說著,衛無忌拿起了一塊綠色又帶點渲染紋彩的玉石。「完全同個色呢,比較單調,這塊好看多了。」

  「原來衛將軍喜歡有紋彩的。」大概是心情好的緣故,莫循的語氣也稍顯輕鬆,沒有了平時對待衛無忌時的刻意疏遠。

  「不,我行軍在外不需要這個。」衛無忌也笑了笑,接著拿起了九爺手上的玉石放回盒子,接著半強制的將人壓回床上。「好了,這些等你身體好了再弄,先休息吧。」

 

  雖然莫循並不喜歡被人命令或是強迫,但現在衛無忌的行為卻不怎麼讓他討厭。

  而或許是剛剛的藥起了效用,莫循的腦袋也有些暈,眼皮也越來越重,身體更是無力,很快的就閉上雙眼,沉沉的睡去。

 

  看著馬上就睡著的莫循,衛無忌緩緩的俯下身子,輕輕的在莫循的嘴唇上小啄了一下。

 

  男人的嘴唇果然也很柔軟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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