緩緩的睜開雙眼,熟悉的天花板,熟悉的景色,這裡是石舫?莫循先是一陣恍惚,下一秒卻像是想到什麼一樣,連忙撐起身子。

  「九爺!您醒了!」在一旁的謹言感受到床上的動靜,也馬上醒來,看來是一直守在床邊。「先別起來,您受了內傷!」

  「我睡多久了?」莫循一撐起身子便被謹言扶住雙肩,雖然人還搖搖晃晃的,但他明顯擔心著別的事情。

 

  「沒很久,從大漠回來後睡了兩天……」

  「兩天?」莫循睜大了雙眼,他當然不會忘記自己為什麼而受傷,不就是為了替衛無忌拿解藥嗎?結果現在不但解藥沒有拿到,自己還睡了兩天,那……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時間了。

 

  「九爺!」看莫循想要下床,謹言緊張的抓住幾乎要摔下床的莫循。「九爺,您傷沒好,先別亂動……」

  「大哥,剩下不到五天了,我得想點辦法,快帶我去衛將軍俯。」平時總是溫潤沉穩的莫循此刻變的有些急躁,這是謹言幾乎沒有見過的,莫循從來都是冷靜思考,感情不形於色,但現在的樣子卻完全不是那回事。

 

  對於莫循的反常,謹言也無暇思考了,即便他不喜歡衛無忌,可也是一條人命,只能馬上將莫循扶上輪椅,趕往衛將軍俯。

 

  等到莫循到時,吩咐了謹言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,整個房裡就只剩下毫無意識的衛無忌和行動不便的莫循。

  謹言則是站在房門口守著,畢竟莫循受了內傷,就怕出了什麼意外。

  而這一守,就是一天。

 

  從這天開始接連著三日,莫循每日都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就待在衛無忌房裡替他治療,而晚上就是回到別院調配草藥,查閱古籍史冊,想盡辦法解毒。

  而謹言見莫循三日來不眠不休的操勞,更是看不下去,好言相勸也勸了,嚴肅說教也說了,就不見莫循有任何動搖,只是埋首於草藥中,不知日夜。

 

  「大哥,我知道了。」

  啪的一聲,莫循將手中的古籍拍到桌面上,稍顯憔悴的面容微微的勾起了嘴角,像是鬆了一口氣般。「我知道方法了。」

  「真的?」謹言自然開心,但開心的並不是衛無忌可以得救,而是莫循終於可以休息了。「那趕緊吧,九爺您也好久沒有休息了,趕緊弄一弄就可以好好睡個覺了。」

 

  「……恐怕沒辦法。」莫循無奈的笑了下,伸手拿起剛剛調配好的草藥。「我是知道了方法,但要煉製此藥還需要些時間,而且……」

  「而且?」看著莫循的表情,謹言忽然覺得有些不妙,從小到大,每當莫循露出這樣無奈的笑容時,往往就是他委屈自己的時候了。「而且什麼?」

 

  「此藥沒有人煉製成功過,所以沒有任何調配比例的記載,如要煉此藥,必定得隨著一次次的失敗、更改草藥,一點一滴的完成。」一邊說著,莫循將三四種不同的草藥混和搭配,又磨到一起。「雖然大致上的草藥不變,可加入的次序、搭配用的小劑量草藥,都是必須慢慢調整的。」

 

  「這……就剩不到兩日了,這麼繁複的工作真能完成嗎?」聽莫循說的煉藥過程,不懂醫術的謹言也知道這絕對並非兩日就能完成的東西。

 

  「按尋常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,不過我還有一種方法。」謹言忽然一點也不想聽莫循所謂的另一種方法,他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就要靈驗了。「無論怎麼試藥,和實際上肯定會有差異,這也是延遲我煉藥的主因之一,可如果我親自試藥,自身的感受最為明顯,會大幅提升煉藥時間,雖然兩日還是很急迫,卻可一試。」

 

  「不行!」謹言生氣的伸手奪走莫循面前的草藥。「試藥?即使九爺不說我也知道,試藥肯定會落下病根,更何況、衛無忌救不救只是九爺的一句話,為了救衛無忌而親自試藥,不值得!」

 

  「怎麼會不值得。」

  其實莫循自己也很驚訝,想救衛無忌的心為什麼會這麼強烈?這三日來,衛無忌蒼白的臉孔、虛弱的呼吸聲不斷的衝擊他的胸口,他記憶裡的衛無忌是個囂張自信,文武雙全,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,他就跟莘月一樣,勇敢的為自己而活,這些都是他莫循伸手不能觸及的,可如今這個人就這樣靜靜躺在床上,毫無生氣。

 

  那天,他被自由奔放、開朗勇敢的莘月吸引了,那姑娘的身上有許多他沒有的東西,光是看著那閃閃發亮的身影,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影子,緊緊的跟隨其後,既羨慕、又憧憬。

  後來他看見了跟莘月一樣閃閃發亮的人,那人正是衛無忌,兩人都是這樣的耀眼奪目,雖然他不會抱怨,也不會覺得上天不公,但他還是被那樣的亮光給吸引了,從心底、他又何嘗不希望自己能與常人一般行走,能與平民百姓一般平凡生活?

  人往往,會被自己所沒有的特質所吸引,而就在莘月離開,自己住進衛將軍俯後,不知從和時開始,他也被衛無忌的光芒吸引了,即便他知道這次的光沒有他當影子的份,目光卻已無法控制。

 

  「衛將軍英勇善戰,文武雙全,南朝有了他,不但可以平定外患,大漠各部更是紛紛俯首於他,我莫循一生耗費積蓄所做之事,只怕還不止衛將軍的一半,和我比起來,救他更值得。」

 

  「不,九爺……你為衛無忌做的夠多了,真的,九爺,別……」謹言已經不知道能夠說什麼話來阻止莫循了,先提起值得的是他,而如今更沒立場和莫循說人命的價值不是這樣計算。

  「放心吧,我自有分寸。」

  說完,莫循便開始繼續埋守於草藥堆之中,而謹言卻只能在一旁乾著急。

 

 

  +++

 

 

  「呃!咳咳咳咳咳……」

  隨著劇烈的咳嗽聲,一口甜腥也跟著吐了出來,緊接著艷紅的鮮血便從指縫中滲了出來。

 

  莫循微微的皺起眉頭,臉色比平常更蒼白了許多,汗水則是不斷不斷的從臉頰旁滑落,異常升高的體溫讓他腦袋有些暈眩。

  「九爺,廚房弄了些吃的,您先吃一點……九爺!」謹言端著一些清粥剛進來,就看見了滿手鮮血的莫循,臉色異常的慘白。

  莫循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,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,拿起一旁的臉帕擦掉了臉上和手上的血跡。

 

  「九爺,拜託您……您別再試了……」謹言到莫循面前,直接跪了下來。「再試下去,您會沒命的……」

  「大哥……」莫循緩緩的嘆了口氣,美麗的眉頭緊緊的皺起,蒼白的臉孔了無生氣。

  是阿,究竟為什麼,為什麼一定要救衛無忌?

  或許,是因為像衛無忌這樣散發光芒的人,真的更有活下來的價值吧。

 

  就在兩人都陷入沉默的時候,莫循感覺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……原來的不適感居然悄悄的退卻了。

  「找到了……」莫循有些激動的拿起桌面上那碗深綠色又帶點紫的草藥糊。「大哥,找到了,就是這個。」

  「找到了!?」謹言馬上起身,接過了莫循手上的草藥糊,笑的比任何人都燦爛。「太好了……太好了……」

 

  接著謹言也不拖沓,連忙扶著莫循趕往衛無忌的寢室。

  今日就是第七日了,再過幾個時辰,就再也救不回來了。

 

  經過這幾天莫循的治療,毒速蔓延的不快,雖然衛無忌始終沒有清醒,但臉色已無一開始這樣冰冷。

  莫循小心翼翼的將藥倒入衛無忌的口中,卻發現無論怎麼弄,藥就是會從嘴角流出,完全入不了衛無忌的口。

  想必是衛無忌常年在戰場上養成的習慣,自我防衛意識過強,幾乎沒有辦法從嘴中強行灌藥。

 

  看著衛無忌的睡臉,莫循忽然有種胸悶的感覺,心跳也逐漸加速,想來是自己日夜操勞所致,也就不多想了

  只是這藥如果灌不下去,即便再有用也是枉然。

 

  考慮了片刻,莫循將藥拿起放到自己嘴邊,喝了一大口含在嘴裡,接著俯下身子,直接貼上了衛無忌冰冷的嘴唇。

  有些苦澀的湯藥從莫循的嘴裡直接渡給了衛無忌,可緊閉的唇卻怎麼也渡不過去,莫循經過一番思考後,決定用舌頭將衛無忌的嘴強行撬開了一個縫接著將藥給送了進去。

 

  其實在渡藥的過程中,莫循有些恍惚,柔軟的唇瓣緊緊相貼,即便這唇瓣冰冷異常,卻讓莫循心裡泛起了一股暖意,有些酥麻。

  莫循極力的壓抑著心裡那股莫名奇妙的暖流,一口一口的將那些湯藥通通送入衛無忌嘴裡,而衛無忌的嘴唇也開始漸漸的恢復了一些血色。

 

 

  「九爺!」

  「將軍!」

  「少爺!」

 

  一看到莫循出了房門,衛無忌的副將和謹言、陳叔全都衝向前,雖懷著不同心思,也都是一臉擔心的神色。

  「衛將軍沒事了,在休息幾日便可下床行走……」

  也不知道是累過頭,還是一顆心終於放下,莫循話還沒有說完,先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,接著就失去了意識。

 

 

  +++

 

 

  「將軍!您醒了!」

  副將放下了手上的水盆,連忙跑到房門口。「陳叔!將軍醒了!」

  「少爺!我的少爺阿……你終於醒了……」陳叔一進門,看見了緩緩坐起身的衛無忌,居然就哭了起來。「終於醒了……」

 

  「我……我怎麼……我睡了多久?」剛醒來的衛無忌神情還有些恍惚,腦子裡亂糟糟的,只依稀記得自己在大漠遇竭族人突襲,中了一箭……接著就完全想不起來了。

 

  「將軍,你中了大漠的毒,睡了八天八夜……」副將也終於鬆了一口氣,這段時間沒有衛無忌,四方的壓力直接壓在他一個副將身上,實在有些喘不過氣。

  「八天八夜……」衛無忌努力的回想著當天的事情,還有這八天的事情,卻還是一無所獲。「那我的毒怎麼解的?」

  「是……」

  「是九爺命人給了我們解藥,就給少爺吃了。」

  陳叔搶在副將之前替衛無忌做了解答,其實屏除他確實不喜歡莫循,現在衛無忌剛好,如果讓他知道莫循為了救自己而病倒,那肯定又會折騰好一陣子,還是等衛無忌身體好了點再說比較好。

 

  「……是嗎。」衛無忌可沒有漏聽"命人"這兩個字,敢請莫循壓根就沒有來看過他?

  「我昏睡的這段時間,有任何人來找過我嗎?」

  「呃……」陳叔跟副將對看了幾眼,誰找過衛無忌?多著呀!宮裡的人、軍中的人、幾乎所有人都來過。

  「將軍,李佶將軍、萬大將軍都來找過你,皇上也命人來探視過。」副將一邊說著,一邊回想著還有誰,便一一告知。

 

  聽著聽著,衛無忌的臉越聽越陰沉,最後乾脆擺擺手讓他別念了。

 

  莫循沒有來。

 

  衛無忌也不知道自己這忽然的失落感是打哪來的,就是有些鬱悶,氣不打一處來。

  傍晚李佶再度前來探視,發現衛無忌身體以無大礙,兩人就在小園子裡聊了一會兒。

 

  「李佶,其實我心情不大好,這樣吧,你陪我去喝一杯。」衛無忌親暱的搭上李佶的肩膀,露出了有些孩子氣的笑容。「順便慶助我大病初癒!」

  「你大病初癒就應該休息,真的能喝酒嗎?」李佶也笑了笑,但他也確實擔心衛無忌的身體,畢竟這個站無不勝的少年將軍可從沒受過這麼重的傷,睡上八天八夜的,這會兒才剛醒,就要去喝酒了?

  「可以可以,我現在好的很,這八天都在睡覺,身體早就乏了,是該出去走走了。」衛無忌邊說著,一邊按住李佶的肩膀就這麼一拉一扯的出了衛將軍俯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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